讀大學,明明身處香港,卻像活在美國時區。
早上是九成起不了床的。打從一年班下學期開始,中午以前的課是能不選修就不選修。沒辦法,太累了。各位且慢炮轟我懶惰,請先繼續看下去。
中午十二點左右,大概睡夠了就起牀,洗把臉看一會兒報紙,然後到宿舍飯堂吃東西。來不及的話,就等兩點半光顧校園飯堂的下午茶系列。文學院的課少,一天大概只三個小時。四、五點以後,真正的大學生活才開始。
第一選擇是去看球賽。一年之中,大概只有暑假和考試期間是沒有舍際比賽的。於是每天下午四點到八點,不是自己打比賽,就是看人家比賽,一般來說,那段時間沒事兒幹就會到球場,剛開始的幾個月還有點不習慣,過一陣子就欲罷不能了,像追看英超一樣,舍堂之間的競爭太激烈精采,每天都有好戲碼。曾經有一次,中午代表聖約翰在辯論比賽中大敗某傳統舍堂,到下午的籃球比賽,再親眼看著宿舍的兄弟們狂數同一對手三十幾分,那連中兩元的痛快感覺,一直爽到半夜才漸漸減退。
看球以後吃點東西,就到晚間節目。首選自然是練球。一周三次,跑不掉。視乎不同隊伍,有時候下午已經開始練習了。遇上辯論比賽的話,一周五天原則上便甭想幹別的事了。
到了晚上十點半,體育中心的大叔大嬸會準時把我們一幫兔崽子趕出去。回到宿舍洗個澡,別以為可以休息,作為積極參與社團的同學,小弟又從運動員搖身一變為會長先生,開始繁重的會議、會議和會議工作。從體育聯會到學生會,再從學生會到學生會評議會,馬不停蹄每天接到新的會議章程,今天談兩大體育節,明天籌備六四遊行,後天草擬校園擴展計劃意見書,乖乖龍的咚,比起學期論文更費煞思量。回過神來,已是凌晨三四點,回到房間準備挑燈夜戰,哎喲唉,工作繼續,但燈不用挑了,因為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到能夠躺下牀的時候,看看鬧鐘,早上六點半,Good morning!
所以說,這根本是在香港過著美國時區的生活。睡到十二點,也就五個多小時而已。
預科的時候讀《金閣寺》,作者三島由紀夫說自己的工作時間日夜顛倒,日出而息,日中而作,當時心裡想這怎麼可能呢?想不到兩年後的自己比他更瘋狂。有陣子為了更「善用」時間,竟向醫科同學打聽,人類最少該睡幾個小時。他們說,按人體休息規律,睡眠時間以雙數小時為妙,所以如果發現只得三小時休息,索性只睡兩小時,那就剛好完成一個循環!聽起來相當不靠譜,但此後一段時間,我真的以每天睡四小時為限,現在只能夠慨歎當年膽正命平。
即使在工作比較輕鬆的時候,早睡也是不可能的。難得有空,當然要跟大伙兒聯絡感情。在宿舍聊天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兄弟三兩個窩在房間裡,從盤古初開講到世界末日,大家不自覺間便會豁盡一身功力,有人精通文史哲,有人擅長數理化,龍門陣一擺開,隨時從半夜持續到天亮。有一次跟幾個同年仙討論何謂「台灣文學」,從該不該把「台灣」」獨立於「中國」的概念爭辯起來,每人各執一詞,展開困獸鬥式大混戰,一直吵到面紅耳赤,筋疲力竭,最終仍然沒有答案。不過眾人各顯神通,舌燦蓮花的論述著實精彩,甚至還引起路過的大仙們駐足觀戰,儼如清談節目。畢業以後各自歸家了,即使再次聚首一堂,都沒有這種辯個沒完沒了的興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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