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8/30

魔鬼的作息時間

讀大學,明明身處香港,卻像活在美國時區。

早上是九成起不了床的。打從一年班下學期開始,中午以前的課是能不選修就不選修。沒辦法,太累了。各位且慢炮轟我懶惰,請先繼續看下去。

中午十二點左右,大概睡夠了就起牀,洗把臉看一會兒報紙,然後到宿舍飯堂吃東西。來不及的話,就等兩點半光顧校園飯堂的下午茶系列。文學院的課少,一天大概只三個小時。四、五點以後,真正的大學生活才開始。

第一選擇是去看球賽。一年之中,大概只有暑假和考試期間是沒有舍際比賽的。於是每天下午四點到八點,不是自己打比賽,就是看人家比賽,一般來說,那段時間沒事兒幹就會到球場,剛開始的幾個月還有點不習慣,過一陣子就欲罷不能了,像追看英超一樣,舍堂之間的競爭太激烈精采,每天都有好戲碼。曾經有一次,中午代表聖約翰在辯論比賽中大敗某傳統舍堂,到下午的籃球比賽,再親眼看著宿舍的兄弟們狂數同一對手三十幾分,那連中兩元的痛快感覺,一直爽到半夜才漸漸減退。

看球以後吃點東西,就到晚間節目。首選自然是練球。一周三次,跑不掉。視乎不同隊伍,有時候下午已經開始練習了。遇上辯論比賽的話,一周五天原則上便甭想幹別的事了。

到了晚上十點半,體育中心的大叔大嬸會準時把我們一幫兔崽子趕出去。回到宿舍洗個澡,別以為可以休息,作為積極參與社團的同學,小弟又從運動員搖身一變為會長先生,開始繁重的會議、會議和會議工作。從體育聯會到學生會,再從學生會到學生會評議會,馬不停蹄每天接到新的會議章程,今天談兩大體育節,明天籌備六四遊行,後天草擬校園擴展計劃意見書,乖乖龍的咚,比起學期論文更費煞思量。回過神來,已是凌晨三四點,回到房間準備挑燈夜戰,哎喲唉,工作繼續,但燈不用挑了,因為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到能夠躺下牀的時候,看看鬧鐘,早上六點半,Good morning!

所以說,這根本是在香港過著美國時區的生活。睡到十二點,也就五個多小時而已。

預科的時候讀《金閣寺》,作者三島由紀夫說自己的工作時間日夜顛倒,日出而息,日中而作,當時心裡想這怎麼可能呢?想不到兩年後的自己比他更瘋狂。有陣子為了更「善用」時間,竟向醫科同學打聽,人類最少該睡幾個小時。他們說,按人體休息規律,睡眠時間以雙數小時為妙,所以如果發現只得三小時休息,索性只睡兩小時,那就剛好完成一個循環!聽起來相當不靠譜,但此後一段時間,我真的以每天睡四小時為限,現在只能夠慨歎當年膽正命平。

即使在工作比較輕鬆的時候,早睡也是不可能的。難得有空,當然要跟大伙兒聯絡感情。在宿舍聊天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兄弟三兩個窩在房間裡,從盤古初開講到世界末日,大家不自覺間便會豁盡一身功力,有人精通文史哲,有人擅長數理化,龍門陣一擺開,隨時從半夜持續到天亮。有一次跟幾個同年仙討論何謂「台灣文學」,從該不該把「台灣」」獨立於「中國」的概念爭辯起來,每人各執一詞,展開困獸鬥式大混戰,一直吵到面紅耳赤,筋疲力竭,最終仍然沒有答案。不過眾人各顯神通,舌燦蓮花的論述著實精彩,甚至還引起路過的大仙們駐足觀戰,儼如清談節目。畢業以後各自歸家了,即使再次聚首一堂,都沒有這種辯個沒完沒了的興頭。

2010/8/23

袁世凱的禮物

港大九十周年的時候,推出過一本校史,其中收錄一幀文誥複印,原題目為《大總統題頒:香港大學校舉行初次畢業典禮祝詞》。編輯把標題加得很巧,叫做「Message of Congratulation from the President of Republic of China」,稍不留神,便會以為是國父孫中山先生所贈,不過一看下款,就知道有問題:中華民國五年十一月,那時孫中山正在廣州籌建護法政府,人稱「大元帥」,身份不對!

文誥裡的「大總統」,其實指身在北平的黎元洪,而他所屬的政權,正是聲名狼藉的北洋政府。再說白一點,五個月之前,領這銜頭的人叫袁世凱,那個妄想稱帝而失敗的大軍閥。

說來有點聳人聽聞,不過從推動教育的成就來說,假如袁世凱晚死幾個月,這份文誥用他名義親自發落,亦足以夠俯仰當時而無愧色。

囿於傳統觀念,中國人研究袁世凱,基本沒甚麼好話講。事實上,排除簽署二十一條和洪憲稱帝,袁世凱委實不負「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的稱號:甲午戰爭前,他曾駐守朝鮮十三年,除了吃泡菜和泡韓妞,還屢次平定當地政變,甚至救過朝鮮王一命;一八九九年,袁世凱甫任山東巡撫,立即擺平了義和團,即便八國聯軍打到來,山東依然力保不失;辛丑條約簽訂後,北京連軍隊都不許有,也是靠他搔破腦袋,發明了中國史上第一支警察部隊,京師治安才得以維持。如果不是戊戌政變中倒向慈禧,袁世凱在辛亥革命前幾乎沒有重大污點;革命之後,部份仁人志士―尤其是企業家―也覺得,官場歷煉十足的袁當總統,比頭巾氣重的孫中山靠譜。至少,打仗起家的他鎮得住日後群魔亂舞的北洋將領。

而連史家都微感詫異的是,作為被渲染成土匪般的北洋軍閥的首領,袁世凱對教育的重視遠非一般人所能想像:一九零五年,奏請清朝正式廢除科舉的奏摺,就由袁世凱領銜,換句話說,港大中文系奠基人賴際熙太史能趕上最後一科,還得感謝袁總理大臣沒提早上表;二十世紀初,他轄下的山東和直隸(今河北)兩省,新式學堂數目冠絕全國,蔣介石出身的保定陸軍學堂,以及今天的山東大學,都由他拍板開設;而作為軍國重臣,他更是最重用海外留學生的一人。民國首任總理唐紹儀,還有我們耳熟能詳的詹天佑工程師,都在他提拔下上任。在抗禦外敵最艱難的歲月,袁世凱甚至每月將自己三分之一的薪水捐出,資助學生出國。

所謂出國,包括已經割讓的香港。也就是說,民初到港大的中國學生,部份曾經接受袁世凱資助。他們有來自南京、成都、武漢等地,但人數最多的,則數袁世凱的地盤―直隸、北京和天津。不少貧寒子弟通過省政府的公費出國,除了學費、飯費、書薄費,每月還有少許零用,甚至回鄉的旅費。

劉仙洲是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個。一九一四年,他考得河北公費生資格入學工程系,四年後取得一級榮譽畢業,民國時期成為北洋大學校長,上任時年僅三十四歲;建國後,赴任清華大學副校長。劉雖主修理工,卻具人文識見,認為「請外國人、用外文課本和外國語講課,長此不易,我國學術永無獨立之日」,故畢生致力將工程學系漢化,首先自編中文教材。從開始時教哪門編哪門,到稍後編寫工程學英漢詞典,及至晚年,其領域已擴展至科技史,出版了多種中國古代農業與機械發明的歴史。同一時期能夠作出如此大規模與系統化研究的,只有在劍橋編寫《中國科技學術史》的李若瑟(J. Needham)。

劉仙洲的老鄉兼學弟趙金聲和石志仁,後來同樣以公費來到港大。石志仁,一九二二年機械科學一級榮譽畢業,一九二八年起,就職民國鐵道部,後來成為交通部路政司司長。抗戰時他臨危受命,主持興建湘桂鐵路作為補給線,進度竟達至一天一公里;共和國成立後,他被周恩來挽留,並成為鐵道部副部長。趙金聲,一九二六年工程科學一級榮譽畢業;一九六四年就任天津大學副校長。據他自述,孫中山回港大演講時,他也在場,還看著同學們用籐椅把他抬上講台。

細心之下不難發現,以上幾位全是工程學生。這是當年為了「富國強兵」,政府規定公費生必須選讀理、工、醫等實用科目之故。然而諷刺的是,袁氏政權下的公費生,幾乎都是同盟會或討袁運動的成員,卻不曾被剝奪公民權利。飽受訕笑和指責幾十年,一心做皇帝的袁世凱原來較日後的毛酋蔣匪更具胸襟。沒有白色恐佈的暗殺,也沒有文革的批鬥,二十世紀初的獨裁者,相比其繼承人竟是小巫見大巫。睹物思人,怎能不慨嘆歴史的幽默。

2010/8/15

軍神降臨

一九三七年十一月十二日,香港跑馬地養和醫院。這天,院長李樹芬收到一個特別的病人。

中華民國稅警總團團長孫立人。

六天前,身在上海的宋子文焦慮如焚。貴為民國國舅,他麾下的稅警總團在淞滬抗戰打下漂亮一仗,把自稱「長勝軍」的日本久留米師團弄得焦頭爛額,甚至在撤退時留下「遇華軍最激的抵抗於此」石碑一塊。捷報傳來後,他在官場頓時人氣急升。本該高興的他卻一直沒有笑容。因為稅警主帥在最後一刻被迫擊炮打中,除了頭部有鋼盔保護,全身都成了蜜蜂窩,救回來後昏迷三天兩夜,依然未醒。他知道,沒了這人,等於他槍桿子沒了半截,以後姐夫蔣介石對他也就無所忌憚。

同時中彈十三處而不死,已經是個奇蹟。送到上海,六個醫生動刀八個小時,才把碎片都取出來,除了卡在胸肋那顆子彈。他們說,位置危險,只能消毒,否則傷了骨頭,恐怕要成殘廢。不過,不拿出來,拖久了還是會殘廢。

當時,日軍已取淞江,上海快撐不住了。眼下只能把他轉到香港去,那邊的朋友也許有辦法。

「下不來,我就上去救。」李樹芬道。「別忘了,國父籌建同盟會時,我也是一份子。」

李樹芬,一九零八年香港西醫書院畢業。相傳孫中山習醫時,以外科見長,並因此名列前茅。據說,李是孫中山之後,刀子動得最好的華人醫科生。

港督羅富國本來不打算給孫立人南下。當時,希特拉和他的納粹黨經已蠢蠢欲動,英國窮於應付歐洲問題,根本無暇插手遠東。香港收留一個打勝仗的中國將軍,隨時成為日本入侵的口實,屆時英國兩面受敵,老天也保祐不了女皇。最後靠重慶施壓,事情才定了下來。

宋子文總算找對了救兵。兩個月後,孫立人首次下牀。這天,他重見久違了的青天白日,也認識了一個有趣的陌生人。

這人有趣之處在,明明是教授,卻曾經從軍;明明懂醫術,卻去教物理;明明是洋鬼子,卻有個古雅的中文名字―

賴廉士(Lindsay Ride)。

孫立人打量眼前的小鬍子英國人,儒雅挺拔,一時看不出來路;賴廉士聽見這半瘸的中國將軍滿口美腔英語,也有點詫異。原來李樹芬替孫立人取出子彈後,發現他身體機能嚴重衰退,於是把曾經參加歐戰的賴廉士從港大請來,希望以軍人治軍人,好讓孫盡快重新上陣;賴廉士聽說早前打敗日本的中國將軍,竟然出身美國維珍尼亞軍校,而且身在香港,對這椿特診深感興趣,於是欣然應約。

「終有一天,日本會打過來的。」賴廉士道。「英國政府不能一味裝瞎,對中國的情況視而不見。」

「教授,這個誰都知道。」孫立人道。「不過以目前情況看來,你們似乎連自保也很勉強。委員長(蔣介石)多次求援,西方都沒有回應。依我估計,假如鬼子真的打過來,你們首相(張伯倫)會不惜放棄遠東利益。別說香港,連印度都可能不管。」

「所以我才得把你治好,」賴廉士道。「到那一天,我不會袖手旁觀的。作為軍人,我不能容忍日軍殘害婦孺的行徑。」

一九四一年聖誕,港督楊慕琦宣佈香港投降。負隅頑抗的賴廉士從深水埗集中營成功逃走,隨即召集一眾港大醫科生組成英軍服務團(British Army Aid Group),以桂林為基地,深入支援重慶乃至緬甸支援中國抗日,並因為其談笑用兵與行軍迅猛,驘得「笑面虎」(The Smiling Tiger)的稱號。戰後,他獲封為CBE爵士;一九六二年,加封騎士勳銜。

孫立人傷愈後,立即返回武漢練兵。香港淪陷時,他的新編三十八師正式成為國防部主力,並在翌年二月深入緬甸,以僅一千士卒突襲兵力三倍於已的日軍,救出英國官兵、記者、傳教士等七千五百人,史稱「仁安羌大捷」。孫立人獲蔣介石頒四等雲麾勛章,美國總統羅斯福與英王喬治六世亦授予他豐功勛章與英帝國司令勳章;此後,孫進入印度,在盟軍中國戰區總參謀長史迪威支援下,新三十八師及其所屬之新一軍成為全美式機械化部隊,一年後兩度出擊,把日本「叢林作戰之王」第十八師團徹底消滅,光復緬甸。孫立人因戰功獲頒青天白日勳章,並晉升為新一軍軍長,國內稱為「天下第一軍」,西方稱他為「東方隆美爾」,日本則叫他做「中國軍神」。

一九四五年五月,新一軍全體乘軍機空降廣西南寧,準備返攻廣東。八月,日本投降。當孫立人正打算動身往廣州受降的時候,他突然收到來自桂林的一封電賀,來者竟是一個熟悉的名字﹣

那個幾年之後,成為了港大校長的小鬍子教授。

2010/8/9

光緒遺詔

一九一三年,前清最後一科進士賴際熙從北平返粵,旋赴港大擔任中文總教兼教授;七月,孫中山發起「二次革命」討伐袁世凱,事敗。

一九二三年,孫中山以大總統身份回母校港大演講;同年,賴際熙在港大號召士紳成立學海書樓與馮平山圖書館,廣集圖書。

表面上沒有關連的事件,卻隱藏一段被遺忘的歷史。

故事的起點在清朝。

一八九四。這一年,歷史在抉擇,中國的未來,到底該交給哪一個男人。

光緒與孫文。

一個是大清天子,背負著愛新覺羅的宿命與天下臣民的冀望,矢志成為聖祖康熙那樣的少年英主;一個是民國國父,日後把二千多年的皇帝制度連根拔起,幾乎成為亞洲的華盛頓。

可是在這一年,他們還沒有站在你死我亡的敵對邊緣上:清朝在當時稱為「同光中興」的自強運動中略有所成,既建工廠、鋪電纜、造輪船、組海軍,又平定太平天國、捻軍和回亂,一切似有曙光;而孫中山則仍是香港西醫書院畢業沒多久的年輕醫生,雖然仰慕洪秀全,也被人謔稱為「四大寇」,卻未完全成為革命家,反而在這一年求見兩廣總督李鴻章,提出「人盡其才,地盡其利,物盡其用,貨暢其流」的改良派方案。如果這時候李鴻章能接見孫中山,引為己用,也許國父此後就會走上另一條路。

可惜,歷史沒有如果。支持洋務甚至維新的李鴻章,最終沒有跟孫中山見面;不久甲午戰爭與戊戌維新的失敗,亦宣告滿清中興無望。自此,孫中山毅然走進殺人見血的革命之門,成為朝廷眼中千刀萬剮的「孫賊」;光緒亦被慈禧軟禁於瀛台,此生再無翻身之日。

歷史沒有如果,卻有一點幽默。因為這一年,孫中山重遇求學時期的一位故人。在西醫書院(一八八七至一八九二)的日子,他到過廣州博濟醫學堂,認識了另一位來自博雅書院的書生,兩人彼此欣賞,卻因「民主」與「君主」之爭,而有點道不同不相為謀。這書生名叫賴際熙,在光緒二十九年(一九零三年)考上了最後一科*進士,亦意想不到的成為光緒和孫中山最後一道紐帶。

戊戍政變後,朝廷上的「帝黨」被慈禧一掃而空,當然也包括那些新科進士。數晚清滋事份子,以廣東人最多最麻煩,太平天國的洪秀全、楊秀清,戊戍變法的康有為、梁啟超,再加上一個孫中山,見鬼的全是廣東人。因此,慈禧痛恨廣東考生,雖然科舉有不記名制度,但能搞掉的肯定先搞掉,搞不掉的便日後好好折磨。這賴際熙也許學問好,手腕也夠,在重重障礙下,竟還被他撈到個「最後進士」。誠然,在「后黨」當道的時節,他只能做個安份的翰林院庶吉士;不過,也正因為受到排擠,他才能一直低調潛伏,直至慈禧病重的時候,偷偷接近光緒。

一九零八年,彌留之際的西太后,並沒有讓光緒好過,反而用砒霜把他毒死。其實即使不下毒,這位末路天子早就受不住多年來的煎熬。到這時候,他自知重振滿人威風的夢想經已破滅,大清帝國不日將告瓦解。慈禧將死,他一生所剩的敵人,不是革命黨,卻是那個十年前把自己賣了的袁世凱。光緒要幹掉袁世凱,袁世凱要幹掉革命黨,按照「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的原則,光緒在這關頭倒該指望革命黨了。駕崩之前,他下了一道密旨,裡面有著袁世凱自戊戌政變以來的種種機密。

結果,老佛爺把光緒毒死了,光緒也把遺詔交到賴際熙手上。這對假母子死後,朝廷大亂,新皇帝溥儀連人話都不會說就坐龍椅了,賴際熙也不好離開京師;再過兩年,辛亥革命爆發,皇帝都下台了,自己也不願給民國打工,索性告老歸田。離京的時候,他箱裡還帶著光緒給革命黨的遺詔。可惜回到廣州和香港的時候,孫中山已經在日本準備討袁,兩人緣慳一面;一九一六年,袁世凱病死,遺詔的意義也失去。賴際熙為節外生枝,直至一九二三年孫中山再訪港大時,才把遺詔悄悄交給他。孫中山怕遺詔引起復辟派覬覦,便借士紳贊助學海書樓與港大中文系的名義,掩飾了這次會面的真相。這遺詔日後收歸國民政府秘檔,內容至今不明,但在一些民國遺老的回憶錄中,隱約透露過這次事件。

*光緒三十年,清朝因慈禧七十大壽而另開「恩科」,有人據此為最後一科,然而「恩科」屬於例外,故以常制而言,光緒二十九年的那次才算最後一科。

2010/8/3

CV之法則

1.假如不是熟人介紹,畢業生找工作一般都是先寄上求職信與履歷表。老實說,這兩份東西寫得再好,跟閣下能否找到工作可能都沒有決定性關係。不論大企業還是中小企,公開招聘一個職位,隨時收到過百份申請,人力資源部根本不會一針一線的比較彼此分別。尤其那封求職信,十封有十一封都把自己寫成既上進用功、又獨立堅強,還很有team spirit的職場新人王,基本上可以忽略。因此,大家寫求職信時不必走火入魔,謀篇佈局沒有走樣,文句通順就夠了。

2.對於真正有心禮賢下士的老闆,你的履歷才是人家的閱讀重點。然而,一位國際級企業CEO曾經告訴我,對剛畢業的應徵者,他基本不會花超過十秒去看一份履歷。不錯,是十秒!你必須確保自己的履歷能在十秒內吸引僱主的眼球,否則馬上會被殘酷一叮。

3.履歷要引人注意,首要的不是內容,而是格式。求職信已經是一篇八股文,如果履歷也弄得藏寶圖般不利閱讀,那麼管你東邪西毒南北帝丐的武功樣樣精通,人家HR manager也是不會有心情去理會的。請教那些畢業兩至三年而職場得意的學長,借閱他們的履歷,比較多了,自然知道制作格式的竅門。

4.履歷格式沒有萬金油,沒有一種能適合所有人使用,總是因人而異。可能的話,找一位能力、背景與自己相像的學長求教,看他怎樣揚長避短,把自己推銷給老闆。曾經有一位大仙跟我說,他的履歷一共兩頁A4紙,一頁是學業成績,另一頁是社團經驗。由於他差一點才考上一級榮譽畢業,為了彌補缺陷,他把修讀過的課程的A全部排列出來,足有十多個,非常壯觀。結果在投資銀行面試時,有位老外高層跟他說:「You’ve got your study, and you’ve got your leadership, why shouldn’t we hire you?」(文法有點怪,但我也只如實轉述)聰明的各位可以舉一反三。

5.寫履歷,要嘛擠成一頁,要嘛攤成兩頁,必須填滿,否則空白一大片,人家會有錯覺你底氣不足。此外,在羅列學業、實習、交流、領袖經驗等項目之餘,記得把「事業目標」(Career Objective)與「個人簡介」(Personal Summary)放到最前頭,以統領全篇。切記這兩項用字不能多,一行已足。

6.「事業目標」(Career Objective)即是你工作的終極目標,愈崇高愈宏大愈好,但不必是完全是真心話。譬如說,找廣告工作的時侯,把目標寫成「成為廣告業之翹楚,使香港廣告在國際上亦有一家之言」;到找公關工作的時侯,則改成「成為公關業之翹楚,協助更多香港與中國企業在國際舞台上大展鴻圖」。這不算說謊,這叫作理想與現實相結合嘛!

7. 「個人簡介」(Personal Summary)就是你的個人簡介(廢話)。同樣,找不同的工作,你的自述應該有所不同。譬如說,找廣告工作,便說突出自己的創意與執行力,找公關工作,則強調自己的溝通技巧與耐性。並且注意跟「事業目標」互相呼應。

8. 別信學校教你寫履歷那一套。儘管「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廿一世紀也提倡僱主不能有「相貌歧視」,但假如閣下對自己的臉蛋兒有信心,不妨在履歷上附上自己的證件照片。科學一點說,這是利用圖像刺激僱主的右腦記憶,加深對你的印象;主觀一點說,就是林志玲來見工,即使你不請她,也會叫她來面試,對吧?

9. 不一定湊效,但假如閣下在香港找工作,而又非廣東人,請在個人資料中注明籍貫。有些外資或中資企業,對兩文三語以外的溝通能力有特別要求。舉例說,隨著上海日益發展,懂上海話的人在江浙地區工作,比只懂普通話的來得吃香;假如老闆是台灣人,而閣下祖籍潮州或福建,便可能多一點優勢。連鄉下也計算在內,這年頭,寸土必爭啊。

10. 找幾個不同朋友看自己的履歷。假如他們都不能在三十秒內發現任何亮點,或找出僱用你的理由的話,那你就等著重寫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