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2/25

HKUSU runs SAP

言之鑿鑿地講了許多港大學生會的事情,如果我說我其實沒上莊,恐怕要被各位用臭蕃茄擲至重傷。是的,鄙人一年級時已經是港大學生會幹事,履職體育聯會會長。

為什麼想上莊?一年級的我並沒有想很多,只覺得能夠自己搞活動很好玩,於是開始到處看看有甚麼學會值得參選。可是從文學院學生會、舍堂學生會到辯論學會,我總是不太感冒。直至有一次聽到體育聯會,我知道我找到了。

體育聯會是學生會旗下最大分支,總領二十三個體育學會(聽說現在已經是二十四個),會務包括統籌每年四百多場校內的舍際和院際體育比賽,與中文大學合辦兩大體育節,及與澳門大學合辦港澳體育節等;日常行政則包括監管體育學會運作,與港大體育部磋商大小事務等,聽起來相當有趣。

更何況,體育聯會會長在學生會有著足輕重的地位。其實其他大專學生會都設有的「體育幹事」,然而別人一般只有一個人一雙手,很難做些甚麼,真正的工作基本都交給體育部職員辦理;港大學生會因為體育架構特別龐大,於是這位「體育幹事」自己也需要另組內閣,自立門戶。一百一十個屬會中,所有頭兒都只能叫「主席」(Chairman),只有四個能稱「會長」(President),分別是學生會(Students’ Union)、體育聯會(Sports Association)、文化聯會(Cultural Association)及學社聯會(Independent Clubs Association)。拜校內熾熱的舍際比賽所賜,每年的體聯會長都備受注目,人稱「SAP」(Sports Association President),與學生會會長「SUP」(Students’ Union President)僅一字之別。如果閣下再知道張永霖、楊森與更多賢達都曾是體聯會長的話,應該會明白為何它對一個渴望發揮所長和被認同的一年生如此吸引了。

想做是一回事,有沒有能力做又是一回事。參選並不是擺家家酒鬧著玩的,從組閣開始,到搜集資料、請益前人、準備政網,只有短短幾個月,對於從來沒有活動經驗的我來說,實在很揠苗助長。

而且,我還要比莊友學得更快更多,才能演好會長的角色。有一次,我向當時即將卸任的學生會內務副會長請益會長之道,他便隨口問了兩個很基本的問題:一,學生會的職責是麼?二,做會長的首要條件是什麼?

我啞口無言,甚麼都沒能回答上。也就是說,我依然對做會長感到茫無頭緒。

那位副會長並沒有責怪我,而是諄諄善誘的給我答案:學生會屬會功能各異,但性質離不開「領導會眾」(to lead)、「服務會眾」(to serve)和「代表會眾」(to represent)三項;會長要做得好,首要條件是有「眼界」(Mission and Vision),能極目千里,看到宏大願景,絕不能是瑣瑣屑屑、見木不見林那種人。這幾句話,於我受用無窮。

好不容易準備好一切政網,我和我的莊友便開始闖第一關—諮詢大會(Campaign)。港大的諮詢大會是出了名的變態,一個內閣接受諮詢,可以動輒是連續幾十小時不眠不休,美其名為鍛鍊意志,實則非常缺乏效率。幸好這種奇怪的風尚在我那幾年開始收斂,像我的諮詢大會就不過十三小時,分兩天晚上進行,過程一切順利。

一般來說,諮詢大會之後就是投票的日子,內閣在沒有競爭對手的情況下幾乎必定當選。正當我和莊友們以為能夠高歌猛進大展拳腳的時候,想不到意外還是發生了。

體聯內閣由體育學會在體育評議會(Sports Council)中投票選出,上屆幹事也會在同一會議中卸任。各體育學會和我們上屆幹事關係很僵,於是計劃在該會議中提出不信任動議(vote of non-confidence),把即將卸任的體聯會長彈劾下台,結果形成內閣和學會的拉鋸,造成多次流會。雙方曠日持久的對峙了近四個月,甚至即使請來法律學院教授做法律諮詢,依然無法調解。我們夾在中間,一方面在每次收到會議通知時「邀請」各評議員時到達,一方面又名不正言不順地按原本的政綱工作,直到八月,雙方大概都厭倦了這無聊的拉鋸,我們才在經歷六次難產後的第七次投票大會中上任。

2010/1/29

裁判之槌

學院政治背後,是一套議會民主的遊戲規則。學生會是一個學生自治組織,一切權力來自學生,但學生不可能事事以公投決定,因此需要選出幹事會(Executive Committee)負責日常運作;幹事會權力來自公投,受到學生制衡,但學生不可能時時召開全民大會,因此需要一個評議會,由學生代表行使權力,情況有如行政、立法之關係。

港大學生會擁有不同級別的評議會,負責監察各級屬會的運作,而最高級別的學生會評議會(Union Council),擁有僅次全民大會的權力。但凡學生會有重大決策,必須獲得評議會動議通過。換句話說,凡是新聞報導上看見港大學生會發表聲明,基本上都不是學生會會長隨便說了算的,而是經過評議員審核,在評議會上動議通過的。

學生會稱自己的議會制度為「西敏寺制」,指其仿效英式議會,學生會幹事同時是評議員(Councilor),擁有投票權,約佔三分之一議席,其他評議員則來自各級屬會,也有普選評議員(Popularly Elected Councilor)。事實上,「西敏寺制」只是一種美麗的比附,不能求義過深,學生會評議會與真正的議會的精密程度相去甚遠,但它代表了一種態度,代表學生懂得太極生兩儀,自我衍生出行政與監察兩股力量,並分別以學生會會長(Union President)與評議會主席(Union Council Chairman)為代表。香港教育學院校長、行政會議成員張炳良教授,就是一九七五年的港大學生會評議會主席。

在學生會的會議常規 (standing order)內,評議會主席的席次高於會長,以示評議會地位高於幹事會。評議會主席有時候比會長更孚眾望,兩者有如美國總統與眾議院議長經常較勁—強如克林頓,當年也在共和黨的眾議院議長金希治(Newt Gingrich)窮追猛打下吃了不少苦頭,國內人氣更一度遜於後者—學生會會長以識見為重,於會務運作未必熟悉,有前無後打死罷就的情況並不罕見;評議會主席則多由持重的資深評議員出任,精通學生會大小章程,身兼元老與管家特長於一身。主席手上的議事槌,就如包青天的驚堂木一樣,在評議員口水多過茶說到離題萬丈的時候,響噹噹的那麼一敲,把大家的魂魄從火星遠召回來;幹事會提出的大小議題,需要主席通過才能進議程;各級屬會的年度報告,也必須上呈主席,確保格式無誤後,才遞送議會討論。

我曾經翻閱議事廳(Council Chamber)內保存的歷屆評議會會議紀錄。這些古代文獻,編年為記,用厚重的燙金綠皮封面釘裝好,大概從戰後至今,不曾斷絕。會議紀錄多為手抄本,仔細閱讀下,幾乎可以從墨迹與霉薰間,重現每次辯論的情景,在主席的一聲聲「order」與「motion carried」之下,數十年來大學生的取態不斷微妙轉變。然而學生會可以政風多變,屆與屆殊,評議會卻始終如一,綱紀常在。動靜相濟,半世紀多的奧妙平衡,關鍵就在一隻小小的檀木槌。

2010/1/19

他的手

選男友,不要只看他的臉是俊是醜,長得是高是矮,他的一雙手,永遠最誠實,最能告訴你他是個怎樣的人。

男人的手,在考場運筆如飛,在球場指揮進退,在酒肆觥籌交錯,甚至在作坊剉木敲釘,在工地扛沉負重,粗糙並不要緊,但不能不整潔。他一雙手,一天到晚污漆嗎黑,指甲縫滾了一層老泥,手心泛起一陣詭異油光,似乎吃完肯德基吮指炸雞沒洗手,隨便用紙巾抹抹就跑去做lab,混和手汗發酵兩小時而成。別看他一面獷悍,出入時呼兄喚弟,就以為他是喬峰,這種人有嚴重先天性麻甩症,十年後江湖落泊,只會淪為茶餐廳裏口沫橫飛的一個裘千丈。另一個極端,是手看起來精工細琢,比女人還嫩白細亮。同是詭異的亮澤,他指甲上的可是名貴甲油。跟他聊起護手,他還能接下去嘮絮嘮叨哪裏有hand spa特惠。除非你打算找個異性姊妹,否則還是避之則吉。

觀感只是第一關,有機會的話,跟他握手,或看他跟別人握手,一下已能猜出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伸出手來軟弱無力,握起來像捏著條半死章魚似的,其為人要非怯懦自卑,就是陰濕險惡,令人由心厭惡;握手時大力搖晃,久久不放手,甚至雙龍出海把人擒住不放的,必定圓滑世故,甫相識即表現出過份熱情,像個只有奶油的蛋糕,教人膩滯;跟異性握手時,在人手背上那隻拇指不安份地游移,兩隻眼還賊忒忒的朝你端詳,這種人居心叵測,與之獨處極度危險,勸君走為上著;伸手時手心微微向上,相握時溫厚結實,稍一用力隨即放手,這種人開朗自信,頗有涵養,是個值得認識的男人。

縱使已經郎情妾意,在那個兩人從朋友到情侣的關口,他雙手又如何配合一腔心事,向你表白?是無語的盈盈相牽,還是突然的從後擁抱?都是電視劇的老調調兒了,不是顯得初戀無知,便是失諸賣弄激情。同樣無聲勝有聲,體貼的他應該留有一著,只在這個時候用。在論文死線前夕,他半夜為你端上一碗熱騰騰的公仔麵。在飽嘗一頓愛心之後,他說你應該鬆弛一下,叫你在椅子上坐好,然後替你按摩。

平日老愛裝酷的他,想不到竟學得一門好手藝。他手心輕抵你後腦勺,兩隻中指與無名指按著你太陽穴徐徐打轉,瓦解了萬卷真書積壓而來的暈眩;然後一手托著你前額,一手緩緩而下,中指和拇指在你頸椎兩旁畫圈,軟化了低頭閱讀而來的僵硬;接著兩手一分,在你肩上仔細揉搓,寸土必爭,消滅終日不動而來的痠痛。你漸漸迷糊,只感到他又一次從太陽穴到頸椎到肩膊按摩,像撫摸兔寶寶一樣溫柔。

「舒服嗎?」他的聲音令你有一點點觸電。

「嗯……」你一臉滿足。

他雙手輕輕滑落,替你雙臂按摩。

感到像快要被抱住的樣子,你心如鹿撞,腦裏滿是胡思亂想。

你正自個兒意亂情迷的時候……

他放手了。

是的,他放手了。

「??????」

「好啦,按摩完畢,你繼續努力吧,我‧走‧囉!」

「!!!!!!」

只見他蠱惑一笑,把碗筷收拾好,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房間。

「!@#$%^&*()」這一刻,你甚麼論文都寫不下去,只想在鍵盤上狂敲Shift + 1234567890這組符號。

2010/1/2

超級麻甩無聊不思議事件簿

舍堂生活,實在有太多搞笑回憶。以下插曲,以訛傳訛有之,空穴來風有之,事出有因、查無實據有之,真人真事有之,總而言之,本文看完過把癮便算,請勿深究。

事件一:男生宿舍內,由於甚少女訪客,宿生們一向豪邁奔放,起居衣著習慣無拘無束。豈料某年開學不久,一位新人帶同親愛的媽媽趁周六到宿舍遊覽,剛巧經過門口的大仙碰見他們,大驚失色,立即奔向中央廣播系統作出以下呼籲:「各位Hall mate,各位Hall mate,一位新人正帶他的家長進入宿舍,請大家立即穿回褲子。重覆、重覆……」

事件二:仍然是男生宿舍,宿生們的衛生情況惡劣非常,髒衣服太多忘了洗、乾淨衣服不夠用有如家常便飯。至於內衣褲不夠用的時候,有人選擇真空上陣,也有人選擇用非常手段把自己的內褲弄乾淨,那就是:先在廁所把內褲用手洗好,然後進厨房,用微波爐高溫三分鐘,把那條小可愛「叮」乾……有一次,一位男生馬虎地把內褲揉成一團丟進微波爐,結果三分鐘後,一條又乾又濕的三角新鮮出爐,無巧不成話,在那關鍵位置上,竟還留下一塊齷齪的烤焦了的痕跡……更匪夷所思的是,正當這位男生拿著內褲從厨房走出來,另一位男生正準備拿一盒「叮叮燒賣」走進去……

事件三:女子宿舍規定,周一至周五謝絕男生進入,只有周六周日部份時段才能通融。有一次,一位男生趁周六下午進該女生宿舍探找朋友(只是朋友,不是戀人),豈知一步入電梯,即感到周身唔聚財,四周女性均對他投以奇異目光。好容易等到電梯開門,男生正準備出去,卻見迎面一位女生,一見自己即不住顫抖,忽然張口大呼:「男、男、男、男人呀!!!!!」只聽得「啪!啪!啪!」之聲不絕,男生還道一眾閨女爭相關門,豈知轉頭一看,才知原來是走廊兩旁女生紛紛開門探頭張望,狀似發現羅茲威爾。男生不知該窘困還是該自豪,只得快快找到那位朋友,然後鑽進房間裏。

事件四:男女生宿舍迎新前夕,某樓主突然劈炮唔撈兼退宿回家,一眾兄弟遭逢鉅變,都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逝者已矣,經過嚴肅討論後,大伙兒決定再推舉一人出來做樓主,但又沒有人敢自薦接這燙手山芋。突然,當中一位最德高望重者消失蹤影,直至第二天早上,樓內出現了一句字體剛猛遒勁的留言:

「我不入地嶽(獄),唯(誰)入地嶽(獄)!」一眾兄弟感動之餘,卻無法阻止一種由心而發的爆笑感……

事件五:男生忙了一整天,準備炮製一席豐盛的夜宵給大伙兒。由於晚上要練習,於是他拜托一位女生替他看著一鍋白果腐竹雞蛋糖水。深夜,大伙兒稀里嘩啦吃得不亦樂乎,特別對那鍋香甜醇厚的白果腐竹雞蛋糖水讚不絕口。男生沾沾自喜之際,卻發現女生飲食如常,就是沒碰那鍋糖水。於是問道:「怎麼?不試試自己的手藝嗎?」

女生耍手擰頭答道:「不、不用了……」

「唔?有問題嗎?」

「也……不算啦!只是剛才你沒蓋上鍋,我來看火的時候,不知怎的掉了一隻巴掌大的蜘蛛進去……我已經馬上把牠弄走了!沒事的!沒事的!你看大家不都吃得好好的……」


事件簿尚在徵稿中,如欲報料,請直接在本博客留言。

2009/12/18

華麗之紋章

介紹港大,總愛從校徽說起,那不僅是大學給人的第一印象,也是可堪玩味的談資。

嚴格來說,港大校徽應該稱為「紋章」(Coat of Arms),也是全港院校中唯一獲得英國紋章學院(College of Arms)認可的校徽。紋章學(heraldry)始於十二世紀的歐洲,為中世紀的封建貴族製作家徽與戰徽,而紋章學院便是十四世紀起專門為大英帝國管理紋章系統的機構。一九一三年,紋章學院向港大頒授正式校徽,也就是大家經常看到的那面盾牌。盾牌上方的金獅與緋紅(crimson)背景源自英國國徽。這獅子在早期校徽裏畫得很怪,毛髮蓬鬆手足肥短,與其說是獅子,倒不如說像一隻肥貓,後來大概繪圖技術進步了,獅子的樣貌也愈來愈靚仔;盾牌下方是一本打開的書,寫著「明德格物」,來自儒家經典《大學》,是港大的中文校訓,書後色塊左綠右藍,代象徵香港島與其四面環海。盾牌下的拉丁語橫幅「Sapientia et Virtus」,英譯為「wisdom and virtue」,意思與中文相對應。

中古時代的紋章設計非常複雜,校徽只得一面盾,其實並不完整,於是港大趁一九八一年七十周年校慶之時,再向紋章學院申請補完其他部份,並於三年後得到批准。新版本的校徽以原有的盾牌為基礎,在盾牌上方擱了一頂頭盔和一條頭巾,那是承傳中世紀騎士的符號;頭盔上站了一隻獅子,手持一本打開寫著「明德格物」的書,稱為「冠飾」(crest),呼應盾牌上的圖案;盾牌兩側有一龍一獅作為「護法」(supporters),分別代表中英兩國。一般的紋章護法都站在同一片土地,但這裡的龍獅則各自立於小丘之上,配合港大建於維多利亞城上的地理特徵。為了強調中國元素,三匹新增的靈獸都戴上了玉制項圈,頗見匠心。

學生會與大學共用一個校徽,其下的屬會則各自擁有自己的徽章,而且十之八九都從校徽的盾牌上演變過來,基本做法是把書本和藍綠背景換掉,像文學院學生會的徽章是一管鵝毛筆,法律學會是一座天秤,醫學院學生會是一根蛇杖,體育聯會則是奧運五環和橄欖枝等。舍堂徽章則多把校徽盾牌整個放進去,成為設計一部份,像聖約翰學院的徽章是塊鷹盾,校徽則置於鷹的體內;大學堂的徽章是一座堡壘,堡壘下面就是校徽;馬禮遜堂則把校徽置於其徽章的右下方等。

港大同學相當喜愛這個典雅的校徽,使這樣的徽章演化幾十年來沒完沒了。任職學生會的時候,合作社剛巧要製作一批新的港大紀念品,結果以校徽為主題的設計系列大獲全勝,迅速被同學與遊客搜購一空,為學生會庫房增添不少進賬。自那時候起一直心想,如果把港大所有徽章結集起來,做成一本圖錄,趁百年校慶時逐一回顧這一百個徽章的故事,相信會非常有趣。只不知有沒有人如此耐心,把這些徽號一一收集整理?

2009/12/9

蝶戀花

聖約翰除了愛情故事,還有許多逗趣的玩意,譬如男子球隊會邀請女生做「經理人」,請她平時為隊員烤蛋糕、寫便條,以鼓舞士氣,反之女子球隊也會請男生幫忙練習等。這種「經理人」現象到了樓裏,便成為非常好玩的「收阿飛」活動。

所謂「阿飛」,其實就是「affiliate member」的諧音。一層樓,只有男生多乏味,既然近水流台,何不邀請別的女生成為自己一員,請她有空下來一起玩,增添情趣?「阿飛」不是人人能做的,只有被人相中,而不能主動爭取;「阿飛」的名目,亦按每層樓而異,有的就叫「阿飛」,在五族山房就叫「夫人」。每年開學不久,大仙們便會悄悄物色人選,然後十層樓約定某一天一起收阿飛,出盡法寶哄別的樓的新人成為自己一份子。

我還記得開學不久,大仙們忽然有一天神色凝重的說晚上要召開「緊急樓會」,檢討我們過去幾個月的「所作所為」;當天晚上,我們都做好心理準備挨罵,可是他們只不知所云地敷衍了幾句,便叫我們穿起西裝各自關起房門等候。好吧,我最聽大仙的話,就那麼呆呆的坐著。過了不久,我隱約聽到一大群人的腳步聲從遠而來,悄悄的,卻清晰可聞,停在我房門外。

然後有人敲門,我只輕輕扭動門柄,一大班女孩子已經奪門而入,二十多人擠滿了不足百呎的房間,蹦蹦跳跳地佈置上色彩繽紛的花卉裝飾,同時高聲唱著陳奕迅的《天佑愛人》,叫我答應做她們的「九樓園丁」!原來九樓「喬苑」收阿飛來了!

「喬苑」的典故源於英國的Kew Gardens,是英國皇室的花園,九樓群姝升仙後都有一朵花卉作為「仙名」。既然人比花嬌,她們收回來的阿飛自然叫「園丁」,取其護花之意,加上我的名字,她們便「杰丁」、「杰丁」的喊著,好不親暱,害我骨頭都快酥掉。收園丁那天,我為了「保持形象」,表示要「考慮」幾天;結果「考慮」幾天後,當然還是滴著口水答應要做。想做園丁嘛,那又得升仙了。

阿飛升仙沒有迎新升仙那麼嚴肅,簡單來說就是一個被一大群女孩子玩餐飽的晚上。我的同年「丁」還有三人,在升仙夜,我們只通過一些基本考試,例如背誦所有女孩的名字後,便開始無盡的被玩旅程:拿著一條粉紅色毛毛披肩勁歌熱舞,以搏紅顏一笑;用一堆破布縫成一條內褲,然後穿著到蘭桂坊做青蛙跳、賣花、教外國人講廣東話;眾女孩在一大張透明紙上勾了一朵花,凌空提著,叫新園丁兩人一組,用嘴巴將口紅塗滿兩面的花瓣,換句話說,新園丁就要隔著一張紙親嘴……

經歷漫長如裹足布的愚弄,放下一切尊嚴去好這幫如花似玉的女子,終於我們過關升仙了!一樓甚麼都好,就是升仙後只把你分為五個族之一,沒有自己的仙名。九樓很貼心,知道我喜嗜紅,為我取了一個帥氣的名字―Flame of the Forest,鳳凰木。火中木,合起來正好是我的「杰」字,我很喜歡。

一樓兄弟剛烈如火,在那裏像是鑄鐵成鋼的一場冶煉;九樓姊妹柔細如水,跟她們相處卻是綉心賦情的一趟洗濯。心煩意亂的時候,她們會端上一碗剛熬好的雪耳木瓜湯;行將大考的時候,她們會用和紙折成一簇百合,貼在你房門外給你打氣;輸掉比賽的時候,她們會每人一通短訊,用盡一切稀奇古怪的網絡符號給你支持;在校園閒晃的時候,她們會忽然在你身後出現,然後把你拉去喝下午茶。

最難消受美人恩,每年消受二十多個美人兒的恩,更是受之有愧。作為盡責園丁,本人當然以開心和關心的態度照顧花花。擔擔抬抬萬死不辭自是少不了,初一十五熬個湯、中秋聖誕送巧克力也是家常便飯。然而園丁眾多,想偶爾出風頭的話,便得出奇制勝,最省力的方法就是鼓如簧之巧舌,說些俏皮話哄得她們爭相流傳。最經典的一次,就是剛升仙後為喬苑撰的一副對聯:

喬苑花花嬌嬌滴滴廿朵,山房杰杰戇戇居居一丁。

群姝一見此聯,隨即花枝亂顛而不可支。區區在下,有幸借大學四年搏眾多紅顏一笑,人生亦不過如此矣。

做園丁,一個字:爽。

2009/11/22

終身契約

你趁周日帶男友飲茶「見家長」,黃昏回到宿舍,卻見房友瑟縮床上,淚眼通紅,原來剛和中學時代的小男友分手了。你坐在床沿,一邊安慰她,一邊慶幸自己的福氣。

你和他也是中學時代戀上的。會考的季節,一幫理科生轉戰各區圖書館,由於館內擠迫,浩蕩軍團被迫化整為零,分散就座。你們從偶然坐在一起,漸漸變為經常,最後更脫離大隊,展開二人的溫習之旅。

他長得不帥,不算聰明,只是人很好,讀書很用功。你餓了,他捎來噴香的麵包;你累了,他端上提神的緣茶;你倦了,他為伏案的你悄悄蓋上外套。從會考到高考,你慶幸他陪你一起渡過。

放榜後,你們如願考進同一所大學同一個學系。在財子如雲的商學院裏,俏麗的你迅速吸引了一眾男孩的注意,使你收到比垃圾電郵更多的無謂邀請。你一一謝絕,並高調宣稱自己會與男朋友好好研究選科與校園路線的問題,請他人不必操心。

對你而言,當戀愛變得像職場,一切自有生生造化的周期,便失卻了意義。樓上的籃球名將,一次灌籃換取一陣尖叫,隨後邀請女生周末同遊,進而成為戀人,三年來應約者多不勝數,像招聘會;系裏以攝影著名的二年級學長,剛剛撇掉其模特兒女友,卻原來迷上了新來的新聞系之花,移情別戀像跳槽;迎新營時認識的一對情侶,為對方涉嫌心猿意馬大吵一場,幸而最終言歸於好,像annual review後續約;當然還有這位躺在身邊含淚昏迷的新房友,不知怎的和中學男友分了,是一次明碼實價的即時解僱。

有人問,其貌不揚的他與你不相襯,為什麼不在大學找更好的?你說你並不在乎,你就愛他溫順忠厚,像聖伯納一樣守候著你。為什麼情人總是愈多愈好?你偏覺得一個就夠。如果要你挑從小說裏挑一對模範情侶,你必先剔除所有瓊瑤小說裏文藝腔奶油味過重的角色,然後選金庸筆下的郭靖黃蓉。喬峰和阿朱也是可以的,只是喜歡代入角色的你不想死得太早。

一陣敲門聲把你從玄想中拉回現實。原來男友從下層上來了。

「今天的夕陽很美,想不想到沙灣徑看海?」

「好啊!以後每個星期天,你就做我的特派專員,帶我到不同地方散步。馬上簽約,終身聘用,不得反悔,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