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10/13

盃與碗

體育之於港大,就像奶茶之於香港,如果將之從港大生活中抽掉,就像叫香港從此沒奶茶喝那麼索然無味。一般人或許感到不可思議,因為這並非港大在自我宣傳或外間報導中的形象。然而事實上,港大生對體育有一種特殊情結,甚至狂熱,幾十年來絲毫未曾減褪,這尤其體現在舍制體育比賽(Inter Hall Sports Competition)之上。十六所舍堂三千多宿生,每年奮力爭奪一對象徵男女子總冠軍的盃碗,過程勝似爭倚天奪屠龍般精彩。

盃,是馬來人盃;碗,是奧瑪玫瑰挑戰碗。

馬來人盃(Malayan Cup),顧名思義與馬來西亞人有關。五十年代的港大校長賴廉士爵士(Sir Lindsay Ride)熱愛運動,任內大力推動體育發展。二次大戰後,大量馬來西亞人紛紛來到港大就學,他們除了學業優秀,體育方面亦表現出眾。有見及此,校方當年便向馬來亞商會招手,邀請他們捐出舍際體育比賽的總冠軍獎盃,並命名為馬來人盃,藉此鼓勵學生廣泛參與不同項目。玫瑰碗的歷史稍短,約誕生於六十年代。由於港大學生男多女少,男生宿舍也比女生多,因此女子組的舍制比賽比較慢熱,直至一九六五年,港大才邀請阿米加奧姆迪斯公司捐出舍制及院制體育比賽的總冠軍獎盃,並命名為「奧米加玫瑰碗」(Omega Rose Bowl);一九九五年,贊助商改為奧爾瑪公司,該碗亦改稱為「奧瑪玫瑰挑戰碗」(Olma Challenge Rose Bowl)。

欲得盃碗,必須在眾多項目中脫穎而出。田徑、游泳、手球、足球、籃球、排球、羽毛球、乒乓球、網球、壁球、曲棍球、壘球、棍網球,從你聽過的到不曾聽過的運動,都幾乎囊括於舍際比賽之中。然而,別以為項目眾多,便一定對人多勢眾的舍堂有利;恰恰相反,舍際比賽的霸主都是人丁單薄的傳統舍堂。六十年的馬來人盃爭奪戰,利瑪竇宿舍憑著區區一百一十人便豪攬其中近四十屆;同樣,女生不過百來人的聖約翰學院,也狠狠拿下了三十多隻玫瑰碗。那些動輒三、四百人的舍堂,卻總是鍛羽而歸。

成王敗寇的結局是每年最後的高潮。從前每年比賽結束後,奪冠的舍堂會去別的舍堂搶奪錦旗,攞景兼贈興,這一天也被稱為「搶旗日」;後來或許勝利者實在太囂張,被搶者忍不住幹起仗來,鬧出不愉快事件,「搶旗日」在六十年代末起便被正式的「頒獎日」(Presentation Day,P-Day)取締,正正經經的找嘉賓頒獎,讓勝利者風光一番,落敗舍堂則站在一旁恨得牙癢癢。雖然再沒身體接觸,但那一天勝敗雙方劍拔弩張的火藥味之濃厚,時至今日依然沒變。

在衛星轉播仍未出現的時代,舍制比賽跟大專和本地聯賽一樣,是相當具吸引力的高水平賽事。港大圖書館裏珍藏了一批老照片,也不知道是誰拍的,都是一些田徑場上運動員跑步、跳遠、撐桿跳的片段。有趣的是,場地兩旁滿滿的站了許多觀眾,有的布襖長衫,也有的西裝革履,偶爾還拖著個剛會走路的小娃娃,一看就知道不是學生,倒像買菜回家路經此地看熱鬧的大叔大嬸,或專門來看比賽的觀眾。照片實際年份不詳,但料想是四五十年代香港的光景。

半世紀過去,盃碗魅力依然,在不少港大同學和舊生心目中,它們已經成為港大體育傳統的一對符號,也是構築港大學生的人格的必經過程。球場上的榮辱背後,是最真實的體育精神的教育:在極度緊張的氣氛中從容應戰、在順逆難料的局面中團結隊伍、在寸土必爭的形勢中保持風度。課堂裏沒教的致身學問,都在球場上結結實實的補上了一課。港大人心理質素甚高,與此不無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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